蒋江樵接过杯盖一饮而尽:“谢谢杜小姐。这么贵重的物件,我不好——”

“不贵重,你尽管收着。不是西洋玩意就一定贵重,只是因为大多国人没见过,以为是宝贝,才给了洋商暴利敛财的机会。家父有自己的门路,所以能拿到的这些洋货都非常便宜。”杜允慈此言真假掺半。“便宜”其实只是相对杜家的家底而言。

而这只保温杯是年前表姐和表姐夫到德国游历回来后送她的礼物,她没怎么舍得用过。之前父亲看到保温瓶的商机,想在国内办厂批量生产,但至今未获取生产技术。

蒋江樵一声不吭地盯着保温瓶,像在观察。

杜允慈不给他再拒绝的机会:“先生,现在可以回去了。”

蒋江樵带上书:“杜小姐稍等,我到后院和刘举人道个别。”

“好,先生请便。”杜允慈微微颔首,先到外面的小天井等他。

小天井里有棵高大的银杏,时逢深秋,稍掠轻风,便拂落树叶翩飞,散落满地铺就金黄,从积成的厚度看,应该是每天无人清扫,倒也不脏乱,意外成一景。

杜允慈让映红先回云和里准备,她独自一人百无聊赖,踱步到树下,用鞋跟踢踏地面的银杏叶,堆成颗爱心的形状,心里则琢磨下次可以寻一套顶好的文房四宝赠予蒋江樵,他既然要伪装高洁之人,她也只能先投他“高洁”之好。就是送他好东西的同时,总得费心思找名头,以免不小心用金钱羞辱了他“纯净”的人格。

鼻间隐约又嗅到熟悉的药香,未及杜允慈反应,冷不防帽檐被轻轻碰了碰,她猛回神,抬头见是蒋江樵不知何时从后院出来了,竟悄无声息。

因为那个梦,她内心深处其实是怵着他的。刹那间她本能生出警惕,语气和神色没能控制好:“你干什么?”

“抱歉,吓到杜小姐了。”蒋江樵从她帽檐收回手,指间夹着一片银杏叶。

意识到自己反应有些过激,杜允慈生怕他察觉异常,急忙挽救:“不好意思蒋先生,我胆子比较小,容易受惊,最怕别人默不作声从身后突然出现。我也吓到你了吧?”

蒋江樵端详她:“脸都白了,我把杜小姐吓得不轻。”

他的目光明明是温和的,杜允慈却有种会被他看穿内心的危机感,浑身不自在:“没关系,一会儿就好。”

蒋江樵未再对此多说什么:“走吧,杜小姐。”

杜允慈调整心绪,借机转开话题关心:“这两天持续降温,先生衣着单薄,不冷吗?”

他的长布衫依旧是单袍,连夹袍也未见换上。

蒋江樵解释:“带的行囊少,换季的冬衣已经让人帮忙寄送来了,不过等两天才能到我手里。”

“这样啊……”杜允慈的心思微动。

云和里,她安排的所谓“其他东西”掐准时间赶在他们到家时呈出:专门从扬州请来名厨,做了满满一桌扬州菜。

“先生从扬州来霖州满两月了吧?据我所知霖州的菜馆很少做得出地道的扬州菜。我对扬州菜的味道也很好奇,今天刚好有机会和先生一起品尝。”紧接着杜允慈便指着一盘菜问,“劳烦请教先生,这道是什么?”

蒋江樵看一下她弯出的楚楚笑眼,告知:“大煮干丝。”

“那这个?”杜允慈又指另一道菜。

“将军过桥。”

“这个我知道,是蟹粉狮子头吧?”

“没错。”

“……”

当然,杜允慈其实并非第一次吃扬州菜,为了和蒋江樵套近乎她只能出此下策,并尽力没话找话和他聊。蒋江樵对她有问必答,告诉她扬州各大名菜的一些由来和典故。一顿饭的时间,两人虽还算不上相谈甚欢,话题也只围绕他的家乡,但杜允慈感觉成功和他拉近了些距离。

午餐结束,杜允慈又征询:“先生,方便我继续借用你下午的时间吗?”

“可以,我下午没有其他事情。”蒋江樵眼眸明净,没多问她究竟还要干什么。

杜允慈也卖关子:“那烦请先生再和我一起来吧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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